| 湖北农民杨小运的梦幻人生 |
| 应城网 2008-1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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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荆楚网--楚天新闻广播
如果把时光倒流到上世纪80年代初，农民杨小运可谓知名度极高，全国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媒体不炒作杨小运的极少。杨小运何许人也；什么样的业绩或者是壮举，令这样一个普通农民在全国搞得沸沸扬扬呢？
杨小运：初中文化，时任湖北应城市杨河公社卫东大队六房生产队队长，在中国官系排列表中，是级别最小且不拿国家工资的农村基层干部，甚至谈不上什么干部，就是一个靠公分吃饭的普通农民而已。然而，正是这样一个农民把他放 在当时农村改革刚刚兴起、放在中国开放刚刚起步这样一个大背景下，小鱼小虾也就腾起了大浪。
其实，本文的主人公只是一个初中学生，种田的农民，当时他并不懂什么改革开放这些官人们才去考虑的事情，他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怎样才能不挨饿，怎么让自己、让父老乡亲们填饱肚子。
杨小运是1976年担任生产队长的，当是队里有110口人，250亩耕地，由于生产上吃大锅饭，社员出工不出力，人糊弄地、地也就不多产粮糊弄人，搞得每年8万斤的国家粮食征收任务完不成，每到青黄不接时，家家都揭不开锅，还要靠国家返销粮过日子。当了三年队长，出了不少力，扯了不少皮，挨了不少骂，可穷日子就像一张网，罩在他也罩在全队人的头上。怎么也挣不脱，摆不掉。
杨小运就是杨小运，这个文化虽然不高的生产队长，脑筋却十分活跃，点子也不少。他寻思，照这样搞下去，苦日子哪里有尽头。他想把田分到户，可是当时上头没这个政策，请示公社的干部，干部也不敢做主，那时候分田到户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代名词，谁敢越雷池一步？无奈之际，杨小运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把全队110人分成了三个组，把250亩田也按人，按劳动力分到了组，让三个组分兵突围，谁搞得好谁受益。杨小运的搞法，当年就立竿见影。1980年队里仅用早稻、中稻就完成了粮食征购任务，群众还人均分了630斤口粮。晚稻收了3万多斤，又全部分了下去，分得个个兴高采烈，人人喜气洋洋。父老乡亲们不仅第一次填饱了肚子，许多人家里还有了余粮。
牛刀小试，初获成功，杨小运并不满足。他认为，把队为核算单位改成了组为核算单位，农民的生产积极性有了提高，日子也有了起色，但还要记工分、搞分配，充其量是把大锅饭变成了二锅饭，出工不出力，责任心不够的问题仍然存在，不如把田彻底分下去，这样效果会更好。尽管当时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的严俊昌们，已经分田单干了，但那是"鬼子进村，悄悄地干活"并没有得到承认和推广。因此，当杨小运将自己分组核算的成效和分田到户的打算向公社党委书记夏华树汇报时，这个开明的书记成全了杨小运，他表示说：你私下搞，试一下，不要公开。
杨小运并不知道，他搞的就是责任制、就是农村生产体制改革，他不知道也不懂这些新名词。他把劳动力，半劳动力，非劳动力，做了统计、排队，把土地的肥瘦远近也作了搭配。用抓阄这个中国最古老的分配方式，把农村土地分配这个十分复杂的问题，轻而易举的搞定了。他的这一壮举在湖北创下了第一，在全国也处于领先地位，这也为他自己的梦幻人生开了一个好头。
纸包不住火，杨小运分田单干的事不可避免的传了出去，有人指责他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刚刚让群众有点饭吃就翘尾巴；有的扬言要杨小运的妈妈这个老党员做杨小运的工作，让其重新回到集体所有的轨道上来，做不通就开除她妈妈的党籍。杨小运顶住了这些压力，不为所动。他的办法是请管理区、公社和县里下来调查的干部到庄稼地去看，去转，去自己评判好坏。当这些持不同意见者看见农民热火朝天，辛勤劳作的镜头，看到一块块稻田里没有了生产队时杂草比稻子还要高的景象，看到很多田头地角，荒坡荒地都长满了绿油油的庄稼时，他们缄口不言了、他们信服了。
事实胜于雄辩。1981年是六房生产队历史上空前大丰收的一年，全队共打粮25万斤，比分组核算时的20万斤，一下增产了5万多斤，全队24户人家，户户完成国家任务，家家超卖公粮，吃饱肚子更是不在话下。六房生产队分田到户的成功，羡慕坏了邻队，邻村，邻近乡镇，起到了极好的示范作用。由此，应城县分田到户，实行农业生产责任制改革，象春风野火般蔓延开来，成为不可阻挡的潮流。
杨小运分田到户的成功，尽管受到各级领导的瞩目，受到父老乡亲们的拥护，但这一切还不足以让他扬名全省，声播中华。说起杨小运的梦幻人生，竟出自他的一个小小请求，源于一帮笔杆子的抬爱和鼓吹。
话说1981年杨小运家有也分得了22亩4分田。由于精心耕种，细心呵护，当年就获得了大丰收。他家的8530斤粮食征收任务，只用小麦和早稻收成的一半，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而中稻、晚稻这个粮食大头，还可以收15000多斤，除下口粮和种子，可以向国家超卖1万多斤粮食，这在当时的湖北农村可是一个了不起的数字。当杨小运要超卖万斤粮的消息传到县里后，县委调研科干部褚光喜、丁济平立即赶到杨小运家调查研究，核实情况，并关心的问他超卖万斤粮有什么要求，杨小运想也没多想就说：只求县里供应一辆上海永久牌自行车，便于以后驮饲料、肥料、种子，这个要求依当今的人看简直不足挂齿，现在就是供应一架飞机给你也不是难事。可在当时，名牌自行车供不应求，一个农民要买到它跟登天一样难。调查的干部走了，杨小运也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
自行车有没有不能当真，超卖万斤粮的诺言是要算数的。9月20日，杨小运请来湾里人，将晒干扬净的谷子装了50多个麻袋，驾着7辆人力板车，浩浩荡荡的向粮站进发，经过检验，过磅共计10380斤，这张超卖万斤粮的原始发票，至今还保存在中国历史博物馆里。
直到此刻，杨小运不管是实行小组核算、分田到户，还是起卖万斤粮食，路都是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而此后发生的事情，则由不得杨小运了，都是由别人推着走的，就是20多年后笔者采访他时，他还说象做梦一样，不过这是一个色彩斑斓的梦。
应城市委、市政府干部丁济平，胡幼骏是两个新闻敏感极强的人，他们将杨小运的事，分别以《他家愿向国家超卖万斤粮，只求卖给他一辆永久牌自行车》 、《应城县政府明确答复：超产多、贡献大的农民杨小运将买到一辆永久牌自行车》为题，在《孝感报》上刊登。《孝感报》是一个地级党报，稿件发表后应该说影响并不大。这时又一个重要推手出场了，他就是当时汉川县教师培训站的陈金阶，如果按风水迷信的说法，他当是杨小运生命中的贵人。他将《孝感报》的这两篇文章，连同自己写的一封推荐信，寄给了《人民日报》。81年10月5日，《人民日报》发表和转载了《孝感报》的两篇稿件及陈金阶的推荐信。由此，农民杨小运终于从应城的一个角落走向了湖北、走向了全国，也走向了人生的辉煌。
时隔20多年，笔者认真通读了这两篇新闻报道稿和推荐信，发现都只停留在肯定杨小运爱国热情、地方政府满足农民合理要求的层面，而新华社记者李正华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文章：《同农民兄弟赛高产、赛优质、赛贡献、赛风格，上海自行车行业掀起增产热潮》，则第一次把杨小运超卖万斤粮，要求得到一辆名牌自行车的事，上升到农民兄弟向工人老大哥"挑战"，工人老大哥积极应战的高度。由此，工人农民开展社会主义劳动竞赛的新闻不绝于各种报刊版面，杨小运的名字也几乎是家喻户晓。
如此大力度的炒作，如此大力度的宣传，农民杨小运要一辆永久自行车当然是小菜一碟了。首先是应城县长范浩清特批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并在杨河公社召开生产队长以上干部大会，隆重的奖售给了杨小运，当时的价格是169元。在现场采访的省内媒体记者要小运骑上自行车兜一圈，以便拍照。高兴得有些晕晕呼呼的杨小运，一骑上自行车就歪倒在地上，引得满场观众哄堂大笑。
紧接着，有着高度政治敏感的上海永久牌自行车厂厂长王永昌等五人，携带五辆自行车专程来到应城，来到杨河看望杨小运，又奖励给他一辆永久车，王厂长说不要钱，送给杨小运。应城的干部说：钱照给，农民兄弟要的是指标，不是要钱，我们不能掉这个底子。
运气来了门神也挡不住。接下来，应城县为答谢上海工人的深情厚谊，派出了以范县长为首的代表团回访上海，受到了上海自行车厂近千名工人和媒体单位的夹道欢迎。活动历时一星期，杨小运自始至终成为媒体追逐的明星。
从上海归来，杨小运出席了共青团中央召开的全国新长征突击手表彰大会，并作为突击手的代表宣读了《倡议书》，受到李先念，叶剑英的亲切接见。1983年，杨小运被湖北省委、省人民政府授予湖北省特等劳动模范，当年六月，当选为第六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此时，杨小运头上的光环真是灿烂无比、他的人生也处于巅峰。
政治上的荣誉虽然很多、很耀眼，但这一切并没有改变杨小运农民的身份，只是由小队长升任村党支部书记，仍然是靠种田，靠卖粮食过日子。
虽然依旧是农民，但每年都要参加一次全国人民代表会议，要出席各种各样的活动，杨小运认识的人多了，见的事情多了，视野开阔了，他感到了知识、文化的重要性，感到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必须读书。于是他向当时主管教育的梁淑芬副省长提出上大学的请求，这样一个在全国都有着重大影响的人物，提出这点要求自然是一路绿灯。应城县财政局为他解决了两年的学费，武汉大学校长刘道玉专门向国家教委打报告，申请破格录取。杨小运终于在1987年9月，如愿以偿的踏进了武汉大学这个中国亿万农民可望不可及的神圣殿堂。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顺理成章的了，1989年，杨晓云在武汉大学专科毕业后，立即被聘为国家干部，由此他跳出了给过他艰辛也给过他荣耀的农门。先后担任过镇纪检干事、管理区副主任、主任、杨河镇副镇长、杨河镇政协联络组组长等职。记者今年10月采访他时，52岁的杨小运现任职务是应城市农业办公室副主任，主管农业生产化工作。
繁华总要落尽，光环也会退去。1987年，全国人大换届，杨小运没能连任人大代表，各地都实行农业生产责任制后，超卖万斤粮已经不是什么新闻，超卖十万斤，百万斤的也层出不穷。杨小运从潮头回到了岸边，专心过起了基层干部的日子。不过他的角色，从交公粮转换到催公粮、催水电、催各项提留上了。应该说，无论是农民杨小运，还是农村基层干部杨小运都是尽心尽力的，但是做农民的杨小运，赶上了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的潮流，赶上了中国改革开放的这个大好时机，时势弄人，使他有了一段梦幻般的人生。
回归平凡，杨小运难免有些失落和寂寞，轰轰烈烈、风风光光尽管已离他而去，但昔日的光环能否继续起些作用、能否为自己的再度辉煌做些贡献呢？杨小运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周围的人也在打这个打算盘。毕竟，一个小县级市能有这样一个名人，有这么一个资源，不加利用是十分可惜的。君不见，成百上千年的古人，其归属至今还被各地你争我夺呢。何况杨小运还是一个活生生的资源？由此，杨小运或者说杨小运这块牌子又有了新的用场。
2002年6月，杨河镇党委、政府大力招商引资，发展名牌战略，正式注册"杨小运"牌大米，并由镇粮食储运公司投入1百多万元，轰轰烈烈的干了起来。当时，镇粮食储运公司与杨小运签订了一份协议："杨小运"商标由公司无偿使用3年，3年之后，此品牌一切所有权归杨小运所有。杨小运在合同上欣然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杨小运为这次重出江湖湖而高兴。公司创办初期，全国多家媒体到杨河采访，称赞这个昔日明星有了新的辉煌。因为有了"杨小运"这块牌子，"杨小运"大米也一度俏销。然而，由于大米质量、价格、生产规模、销售渠道等种种客观原因，加上发展思路和模式存在问题等主观因素，公司不到三年就破产垮台，"杨小运"大米在市场上销声匿迹。杨小运真是空欢喜一场，三年来，他没有在"杨小运"大米上得到一分钱 ，正该他收获时却人去楼空了。当笔者采访他时，他从自己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当年的注册商标，无奈的摇着头说："又像做了一场梦啊！"（记者彭锡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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